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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警方要婦人承認她的罪行，他們軟硬兼施。他們先說她罪證確鑿，屋主家中的監視攝影機拍下了所有的一切。又說屋主不會提告妳破壞他們的東西，只要妳把筆還給他，一切既往不咎。

但是婦人一次又一次的說：我沒有偷，我是發現筆不見之後才想要裝成家裡遭小偷的樣子。

她一個晚上沒睡、她精神受挫、她哭了一回又一回、她哀傷的要求警方放了她、她說她願意一輩子幫屋主做事、她說她不是小偷、不是壞人......。

經過一夜的偵訊，他們其實是相信她的話。只是，在筆沒有找到前，他們不能放人、也不能全然的相信面前這個看起來無害的婦人，不是個偷走名物的大盜。

他們查過婦人的家庭背景，八坪大小的房子擠了三個人，一個無所事事的丈夫和一個小學三年級的孩子、一天有兩份的工作，薪水都不高、加上丈夫欠下的賭債、她還未繳清的會錢....。

看來婦人確實有著足夠的動機犯下竊盜案，但是，警方不能理解的是，屋主有更多值錢的東西，既然要搗毀、佯裝家中遭到小偷，為什麼婦人不乾脆多拿點東西？？

更何況她只拿了一枝名筆，這枝筆光要典當，都會是個麻煩啊！



還好，一切都有曙光。

當警方反覆觀看婦人搗毀家中影帶，有個警員看到野貓跳進屋主家中，遭狗追逐離去的畫面時，他看到了野貓口中一個模糊不清、閃亮的發光體。

警員將畫面停格放大、再放大、再放大，真相終於大白，婦人果然沒有說謊，因為，畫面中模糊的發光體，看來，就是那枝搞得天下大亂的名筆。



當A君被送到醫護室後，老師拿著A君的便當走進了教室。她要班上的學生排成一排，她嚴厲地看著他們，她問是誰在A君便當裡放了蚯蚓！

沒有人回答，一片靜默。知道這件事情的學生，和不知道這件事的學生，都用沈默表示他們的驚慌。

男孩望了B君一眼，他點頭。所以，男孩走向前去，他說：是我放的。

老師大感訝異，你放的？

她不能相信，這個孩子雖然不聰明，但他的個性卻不壞。

男孩點了點頭。老師又問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男孩沒有說話，他只是低著頭。老師又問是誰要你這樣做？

B君臉上的神情略微一震，男孩則搖搖頭說，他就是想要這樣做。

老師搖著頭，不敢置信。她對男孩說你去把書包拿著，待會跟我到校長室去。然後，她對其他同學說你們現在自習，在我回來之前，都不准吵鬧。

男孩回到他的座位收拾書包，他小聲地跟B君說現在可以跟我說筆在哪了嗎？

B君沒有回答。男孩說快點跟我說，我要拿筆去救我媽媽。

B君還是沒有回答。他不回答是因為，他壓跟不知道誰拿走了筆。

男孩震怒，他撲向B君，像是猛獸撲向瘦弱、睜著驚恐雙眼的綿羊。

他扯著B君的衣服，發了狂的說：現在就說！現在就說！

B君的好友全部圍上來將男孩拉開，教室內，又是一片混亂。剛從校長室回來的老師，在遠處就聽到吵雜聲、看到教室外圍滿了隔壁班看熱鬧的學生。

她趕忙奔回教室，隔壁班那位年紀已經一把的老師正在拉開兩個人，一個是大吼大叫的男孩、一個是滿臉是傷的B君。

她幫忙將男孩拉開，為了讓他安靜下，她做了這輩子從沒有做過的事情，她一巴掌打在男孩的臉上！



男孩臉上有著發燙的掌印，他的神情寫滿了難過、受辱、挫折、哀傷，他小小的眼睛裡都是滿滿的血絲。如果，男孩現在有面鏡子，他會訝異地發現，自己的眼睛跟那枝美麗的筆有多麼地相像啊。



男孩怒吼、咆哮、他痛恨這個世界、痛恨所有的一切、痛恨父親永遠散不去的酒臭、痛恨母親不再開懷的笑顏、痛恨成績優異的學生、痛恨家境良好的同學、痛恨老師對他的不信任....，但是，他最痛恨的，卻是他自己。

他厭惡自己碩大的身影、厭惡自己不聰明的腦袋、讓他永遠得不到母親的讚賞、得不到師長的肯定、得不到父親關愛的眼神！

他一把推開老師，推開檔在他面前的人，像是要將檔在他面前的障礙全部斬除。

他衝出人牆、他只想要回家、回到母親的懷抱，他多麼希望母親現在就在家裡，等著他。

然後，男孩在所有同學的面前，從樓梯上跌了下去，不湊巧的，頭部先著了地。



外頭的陽光燦爛美好，樹蔭撒下細碎的影子、午後微風吹過樹梢，引起窸窣的耳語。

男孩倒臥在血泊中，覺得周遭的一切變得好安靜，覺得剛剛的混亂離他好遠。

他想起了母親，不知道她現在怎麼了？

想起了醉倒家中的父親，他以前真的好帥、真的好棒。為什麼，他現在會變成這樣？

他想起了A君驚恐的神情，他覺得好抱歉，他很想跟他說：對不起。

然後，他想起自己，曾有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