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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男孩記得自己將筆收進背包中，他要帶筆回家給母親看，他相信母親也會被這枝筆美麗的外貌所感動。

可是筆不見了。

他將背包一整個翻過來傾倒、他將掉落滿桌的書一本本翻開、抖動，卻怎麼都不見到筆的蹤影。

他氣憤、不滿，是誰？是誰拿走了筆？他不願意美麗的夢就只能如曇花一現。可是，到底是誰拿走了筆？或是，他回家的路上，筆從背包中掉落？或是，根本沒人拿走筆、也根本沒人撿到筆？這一天的風光，只是一個幻想？

好像這枝筆只是個海市蜃樓的幻象，只存在男孩短暫的記憶中，毫不真切。



男孩趕忙出門，他沿路回學校，低著頭尋找著，希望可以再見一面那美麗的身影。

但是，街上除了隨處可見的垃圾、廢棄物，他什麼也沒找著。

他不放棄地來回走了多趟，走到天色暗了，走到街燈亮起、行人對他投以莫名的注視禮，也不以為意。

他翻動街邊垃圾桶、污水溝、廢紙團....，搞得滿身、滿手都是泥濘、指甲內裝滿黑垢。

然後他見到了母親。她滿身是汗，臉上神情初時有些恍惚、然後是訝異，彷彿見到他是一件讓人害怕的事情。

母親空洞的眼神直望著男孩身上骯髒的衣服、臉上、手上的汙泥、臭氣。她像是從另外一個時空中回過神來，突然生氣地破口大罵，她說你狗娘養的，你這個沒良心的，還有心情在外頭玩？你還能這樣毫不在乎？你以為你自己在做什麼？

她一手扯著男孩的領頭，就往家裡走。她心想：你怎麼能體會我的辛苦？你怎麼能體會我的辛苦！

男孩害怕的不發一語，他不想要母親生氣，他只想要讓她開心，他只想要母親看到筆時，臉上可以重現她好久不見的笑容，可是，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沒有筆，也沒有笑容。

只有一張暴怒的臉，一張冷酷無情的神情。



男孩做了個夢，夢見筆的心跳，噗通、噗通。

筆內滿佈的細紅絲線猶如血管般，傳送著血液，直導筆頭，而筆頭漲紅著，猶如心臟，有規律地跳動著。



當警察登門拜訪時，男孩正陷入半夢半醒時刻，朦朧間，他聽見父親大吵大鬧、翻桌子的聲音、聽見母親尖叫著說不要抓我，我有小孩要養、聽見警察大喊別激動、別激動，我們只是要請妳去警察局問個話。

他思緒慢慢清醒，卻不敢睜眼看門口，他豎起耳朵，聽見了一些字眼：我們接到........懷疑....偷了一枝名貴的筆.....。

筆？怎麼了？男孩好害怕，有人筆掉了，被他撿了起來，結果他們居然以為母親偷了筆？？？？

他該怎麼辦？他要不要跟警察伯伯說筆是我偷的？不對，要說筆是我撿的。然後呢？然後筆又不見了？我可以這樣說嗎？他們會相信我嗎？

不行，他現在什麼都不能說！他要去把筆找出來，他要去學校把筆找出來。那是救母親的唯一方法。



父、母親徹夜未歸，男孩也無心睡覺。他一直醒著，害怕、擔慮。

天剛亮，父親終於返家，他搖搖晃晃地走進門，滿臉通紅，盡是酒臭味。

他趕忙去孱扶父親，卻被一手推開，他大罵賤人、婊子，偷人家的錢，把我臉都丟光了！沒錢就當強盜？下流！

父親倒臥在榻榻米上，嘴巴繼續咕噥了幾句，便沈沈睡去。

他很想問父親：母親怎麼了？

他很想告訴父親：筆不是媽媽偷的，是我拿走的！我沒有偷，我只是在路上撿到它！



對大部分的人來說，這天的清晨稀鬆平常，太陽依舊升起、外頭不遠處的市場已經充斥著吵雜聲、大馬路上的公車，再度上路。

男孩奔去學校，希望可以在教室內找到他的筆。

趁同學還沒進教室，他一個桌子一個桌子的翻找，摸遍每張桌子的抽屜、翻遍教室內的垃圾桶、察看教室四周的走廊，卻一無所穫。

然後，他感受到一個眼光，帶著輕視的眼光瞧著他。

他轉頭看到了B君，一個鄰居的小孩，一個家境還算富裕的同學。

B君看著男孩說怎麼這麼早就在翻別人的桌子？果然一家都是小偷。我爸說你媽昨天晚上被警察抓走了，因為她偷了人家的東西。現在，你要偷什麼？

男孩怒視著他，他聲音帶著顫抖，他說我媽沒有偷東西，那枝筆是我撿到的！

B君帶著訝異，所以，你媽偷了別人家的筆，所以才被抓囉？

她沒有偷東西！男孩大喊。

B君冷笑一聲，是嗎？他說。

他看著男孩，不懷好意地說你的筆不見了是嗎？所以你才會一大早來翻同學的桌子。

男孩沒有回答。

他繼續說：我知道你的筆在哪，我知道是誰拿走了你的筆。我可以告訴你是誰拿走了筆，不過有個條件.......。

男孩低著頭，許久，他才說：你真的知道？

B君說：當然。想知道？就要幫我做件事情！

男孩抬起頭，眼中有著一絲的希望，他說：要做什麼你才肯告訴我？

B君直視著男孩，他冷冷地說：我要你把A君今天的便當倒掉一些，然後在裡面裝蚯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