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不知道正義是什麼,我成長的童年也從未出現過正義。在我意識不到的時候,突然明白了對於所有人,正義即是保全自己,但這也不是全部。」《大裂》

讀胡波(筆名胡遷)的短篇小說集《大裂》,內容灰暗,連書頁側面都黑成一片,猶如黑洞,吞噬作者也吞噬讀者,有時分不清這樣的文字是厭世或鑽牛角尖或誠實,或以上皆是;每則故事都帶有幾分怒氣,因為無能為力而湧生的悲鳴,意圖做出些改變,又發現連改變本身都不帶有希望;閱讀小說跟當初觀賞《大象席地而坐》時的心情頗為相似,前段叫人喘不過氣,中段逐漸深陷下去,沉重的文字竟帶來一絲痛快的感覺,那種痛快叫心底話,不加掩飾地將內心對人對事的最真實感受說出來,極具攻擊性也極具痛感(因為痛反而感受到活著這件事)。

「我來見一個導演,叫張莫西,是個化名,他可能覺得這個化名像個藝術家。我和張莫西一樣,也是個導演,我也有一個很藝術家的化名。其實我們非但不是藝術家,還做著跟藝術家相反的事情。我們每年都產出大量影像垃圾出來,總有人願意看這些影像垃圾,所以我過得還不賴,從他的小公司在市區就能證明這一點。每天琢磨怎麼產點垃圾出來,但過得很好。」《張莫西去了沙漠》

《大象席地而坐》只是《大裂》裡的一則短篇故事,相較於電影有四組人馬交錯進行,小說只剩一條支線(即電影裡的於城角色),胡波選擇將《大象席地而坐》改編成電影,一來或許是看中短篇小說更適合填補新的血肉(限制不多),二是大象的意象對導演或許格外的有吸引力吧;小說裡的主角最後見著了大象,電影裡的主角們只聽見大象的鳴叫聲在山谷間迴蕩,看電影時無法確定大象鳴叫聲代表的意義,不過《大裂》的同名中篇小說其中一段話,倒讓我想起《大象席地而坐》結局:

「然而我們聽到走廊裡傳來丁煒陽撕心裂肺的吼聲,那巨大的聲音在這一大片被城市遺棄的荒涼土地上迴蕩,近乎於一種哀號聲。我們都征住了,那哀號令所有人感同身受。我之後才想明白,那是動物臨死前的叫聲。與此同時,我們覺得周圍有什麼東西改變了。」《大裂》。

《大裂》的同名中篇小說,敘述一群青年學生與學長間的鬥爭,以及主角們憑著一張藏寶圖,渴望挖出黃金好改變生活的嚮往;
《大裂》與《大象席地而坐》電影相互呼應,同樣有多組人馬、同樣對生活充滿怨懟、同樣被迫承受/反擊非自願暴力、同樣有希望逐漸陷入泥沼的心灰意冷;而《大裂》裡的黃金,其實就是《大象席地而坐》裡的大象,代表著一種希望,也代表著一種絕望。

讀了胡波的一本小說與一部電影,透過瀰漫灰色色彩以及帶上把刀子的犀利影像與文字,我心想著,或許胡波是個太敏感也太驕傲的人,敏感的是把外在世界的運轉方式看得一清二楚,驕傲的是明知道世界是這樣轉動,卻又不願放下身段去迎合與適應,因此他的故事與電影才總是帶著矛盾與拉扯,想要入世又在體制外徘徊與猶疑。

我喜歡《大裂》,喜歡《大象席地而坐》,看完電影時覺得一個好導演走的太急促,讀完小說覺得一個好作家離開得太匆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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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atsocks1975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