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的層次,不是說你掙多少錢才能決定的,你說是吧?」
老楊的妻子重病癱瘓在床多年,他照顧妻子之餘,也常在外賭博並包養情人,某天老楊遇見老朋友盧布森,答應幫忙照顧老友駱駝,為了有錢買禮物給情人與小孫子,老楊將駱駝賣給肉販,怎料妻子從床上摔下,必須手術開刀,兒女們好不容易湊足醫藥費,盧布森卻來電說要牽回駱駝,老楊只好從醫藥費中拿一筆錢幫盧布森買頭奶牛,兒女們氣得將老父親綁了起來,逼他簽下協議書,保證以後不再亂來,自覺受辱的老楊,一狀告上法庭,這場家庭風暴將會如何收場?
周子陽導演的《老獸》,前半場先讓觀眾看見兒女們的苦處,自顧不暇又怎有時間應付老父親動不動的搗亂?後半場才讓觀眾慢慢看見老楊的辛酸與無奈,一場家庭風暴,揭露的不只是家人關係的疏遠,更是老楊看清自身的處境,年輕時意氣風發,有夢有理想,只是城鄉貧富差距加劇、國家政策朝令夕改,投資全被套牢,只能住在落後城區,看著對岸的高樓大廈羨慕;面對兒女,老楊秉持老派作風,就算被誤解也不願多做解釋,或許那個年代的男性習慣把苦往肚裡吞,永遠怒著一張臉面對世界,老楊不苟言笑的神情,其實是他的保護機制,維護僅剩的尊嚴;退休後的老楊,獨自在家照顧癱瘓妻子多年,兒女不在身邊,倍感寂寞的他,依靠賭博以及與情婦莉莉的相處,獲得心靈安慰,只是賭博和養情婦完全不符合這個社會對於「好父親」形象的要求,那麼,好父親該是什麼模樣、好兒女又該是什麼模樣?有情婦的父親就是惡人、出錢繳交醫藥費的兒女就算孝順嗎?
無情與有情,外人往往看不清真相(就算是親人大概也只能一知半解),唯有當事人冷暖自知。《老獸》給了觀眾一個混蛋父親身影,看完電影,卻也疼惜起一輩子都在彌補(修補)各種錯誤的老楊,當個好人好父親好丈夫,從來不容易;偌大城市,年邁的老楊找不到容身處,看著他獨自奔走城鄉彌補衝動下做出的決定,最後落得只能接受兒女子孫再無法與自己共處的現實,內心忍不住哀傷起來;想想,老楊居住的荒廢的城區,象徵的正是他的一生,當年投資房產(照顧兒女長大,幫忙媳婦與女婿度過生活難關),卻得不到應有的回報,就算跟政府/商家(兒女)抱怨,對方還會嫌他找麻煩,看著欠債者一副老子沒錢你想怎樣,或是兒女嫌老楊礙事(怎麼不當個乖乖聽話的老人家?),這才是現實最殘酷的模樣。
我無法討厭老楊,或許我在老楊某些面相看見自己父親的身影(不是混蛋那一面啦,是心事藏心底的一面),老一輩的人,表面硬派,難以接近,但,某些時刻,你會聽見他們脆弱的低語,會知道那些沒有講明的心事都是因為他們以為.....你會明白、願意體諒;只是,把事情看清楚了,有時反而比看不清楚更痛苦(一如三女兒明白老父親調借6千5百元的目的),有些事就算你看懂了,依然無法做出「理想」決定,因為生活本身,往往很難做到面面俱到以及討好每一個人(嘆)。
《老獸》藉一個被視作混蛋的角色,看見社會與親情的可能冷漠與自私;涂們在《老獸》中的表演,電影前半場還感受不到他的份量,影片播映結束後,便覺得涂們把這個角色詮釋的相當好,壓抑的、沉靜的、暴怒的、還有聽見妻子準備手術時,臉上閃現的短暫笑容等,每個層次都有說服力,金馬影帝拿的毫不僥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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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an 09 Tue 2018 11:47
《老獸》:老人無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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