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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圖》不是美麗佳人，而是活得像個美國人。張美君執導、王禎和小說改編的《美人圖》，雖是 1985 年的作品，敘事節奏有些拖拉與鬆散，但這部片有其描述精準之處，例如影片對於辦公室文化的觀察（美式作風），放在 40 年後的今日，竟然頗為吻合。又或者，劇中人物崇美，除了會取英文名字，每次說話，會在句子中加幾個英文單字來彰顯個人地位，這樣的情節擺在現代，有著強烈的既視感，原來晶晶體存在臺灣這樣久的時間啊。

回到電影劇情，故事並不複雜。鄉下男孩小林來到台北的航空旅遊業打工，性情純樸的他，借住朋友小郭家中，小郭擅長日文，除了接待日本客，偶爾也會出賣身體賺點外快。一天，小林接到父親的來信，希望兒子能幫忙籌措兩萬元，幫他的二哥辦婚禮。小林為錢奔走，逐漸意識到社會的階級問題。臨時工不能預領薪水、作為公司最低階的職員，人人都說：「兩萬塊這麼少的錢你也沒有？」但就是沒有半個人願意幫他應急。高階員工，懂得利用上班時間跟長官與同事耍曖昧，確保自己能有足夠的後台，可以方便行事。

小林工作的職場環境，就是社會的縮影：乖乖做事只會被人欺負、懂得跟上最新的潮流（例如會英日語）、學會拍長官的馬屁、能夠以三寸不爛之舌，把爛東西說成無價之寶等，這樣的人才有機會獲得成功。而農業立國的台灣，腳踏實地的苦力已經不再被看重，人人妄想一步登天，稻米被小麥取代，農民轉行跟風種水果或高麗菜，導致產品過剩，作物滯銷，落入惡性循環。台灣錢淹腳目，帶來經濟起飛，卻也拉大貧富間的差距。

《美人圖》是警世劇，導演在最後半小時，確實捕捉到小林的困境：小人物有苦難言，被壓榨與剝削，逼著小林不得不「轉型」（就像他的父親，從種植稻米到改種其他作物），成為像小郭一樣的人，放下被視為過時的道德感，以扭轉自身的地位。墮落，是小林性情轉變的註解，但又想了一下，妥協，或許才是更貼切的解釋。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當整個社會主流已經轉型，堅守老派情懷的人，太容易成為被邊緣化的對象。

《美人圖》不是《兒子的大玩偶》或是《童年往事》，它諷刺誇張荒謬的情節，帶有著綜藝感且不合時宜，但這部片依然有不少讓我感到驚喜之處，例如小林的父親來台北找兒子，導演用特寫鏡頭，強調父親對兒子生活的觀察，眼神中夾帶著不捨與理解，單就父子的感情戲，其實處理得很有說服力！

此外，林瑞陽在片中的背部全裸或是不避諱地談及同志情節（權勢性侵），在當時的台灣電影，應該是很難得一見的題材吧？《美人圖》的插曲，多能緊貼著劇情發展，而非隨便選一首歌作為背景，足見創作者很清楚知道歌曲之於電影的作用。而影片的交叉剪輯（小林與父親關係的對照），以及小郭打破第四道牆與觀眾對話的表現手法，在早年的台灣電影中也很少見！

最後，《美人圖》可以看到 40 年前的台北身影（老爺酒店居然沒什麼變），也能看到很多熟悉的演員，倍感親切。《美人圖》在台北電影節還有一場場次（6/27），對 80 年代的台灣電影有興趣的朋友，推薦去看這部修復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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