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周嘉慧
觀賞比利時偷窺者舞團(Peeping Tom)帶來的家庭三部曲首部作品《父親》,一間養老院,一名(多名)父親與兒女的關係,他(們)的回憶,以及彼此間的情感糾葛、回憶、遺棄、衰老、死亡的焦慮與恐懼;好一齣古怪又滿載黑色幽默的劇作,前半場令人摸不著頭緒,從開場女演員那只很有戲的皮包,很快將觀眾帶進不受控的集體夢境與回憶之中,一會唱起耳熟能詳的「夜來香」、一會是養老院的看護與老人們為了一把鑰匙一碗湯一件襯衫與褲子而鬧得天翻地覆、一會是男子威斯涅爾將老父親里歐丟包在養老院,隨即匆匆離去的無情、一會是里歐彈起鋼琴,病院裡的師奶們全都為之傾倒等。
故事進入中段,慢慢看出些趣味;一首歌可以從年輕唱到老,見證生命在轉瞬間消逝的無奈;老父親身上的蚊蟲叮咬痕跡以及抓癢抓得滿手是血的年輕看護,既是控訴年輕一輩對老父親的疏於照顧,卻也透過自殘行為,訴說不可言喻的暴力陰影讓年輕看護抓到滿手是血仍不知該如何停手(深層的精神傷害);男性與女性、青春與年邁、父親與兒女、現實與過去間的界線,隨劇情推演逐漸變得模糊(女人可以是男人、男人可以是女人、老人可以重返青春、兒子可以成為父親......),人的身份隨年齡增長而不斷改變,人的記憶因時間拉長而時序錯亂混雜一起;歷史猶如輪迴的圓(整間養老院就像生命的牢籠,我們無法從中逃離),前一世代的恩怨在下一世代身上重現、一輩子逃避家庭責任的人終要面對因果循環報應、藝術創作抒發了對親人的怨與恨卻也透過戲劇永遠保留了怨與恨(威斯涅爾與兒子與父親的關係,很適合和《范保德》裡三代父子關係對照觀賞)。
攝影:周嘉慧
《父親》講親情講回憶講死亡。人們望不見時間盡頭,但看得見肉體的侷限與迫在眉梢的死亡威脅,劇中,女看護將里歐打扮乾淨,看護問他今年幾歲,里歐說他只有28歲,接著從看護手中鏡子看見自己面容,忍不住驚懼地說:「我什麼都沒看到,我只看到一個老人。」(年輕的自己去哪了);隨後,一群身著白衣的「清潔人員」將里歐逼到舞台邊緣(舊世代慢慢「登出」這個世界),輪椅上的老人,一個換過一個,生死沒有間斷,人際間的愛恨情仇也沒有間斷,家庭的喜劇與悲劇,持續在塵世間交替輪迴上演。
《父親》簡約的舞台設計與動態構圖和人物反應會讓我想起阿基郭利斯馬基(Aki Kaurismäki)導演和羅伊安德森(Roy Andersson)導演作品(這兩位導演的作品本身就很有舞台劇風格);前半場有著喜感,中後段越來越魔幻與沈重,似真且假,尾聲鬼影幢幢的氛圍掌控極好,看得我有些心驚;燈光與聲音設計也有意思,剛開始有點失落於劇中音樂不是現場演奏,演員只是假裝在彈奏鋼琴或拉小提琴等,看到中段,大概可以理解(接受)這樣的表現方式,劇情遊走於現實和回憶和夢境之間,它(音樂)本來就無需真實,因為它是主角回憶的殘響或是腦海想像的回音。
攝影:周嘉慧
演員部分,《父親》多數配角(養老院住客)會找演出城市當地居民合作,因此劇中除主角大半是西方臉孔外(台灣舞者劉怡君是偷窺者舞團長期合作的舞者),大半是亞洲面容,或許因為如此,觀賞《父親》時我老會想起萬仁導演的《蘋果的滋味》,彷彿《父親》講得是美軍仍駐紮在台灣時期的故事;而在主要演員方面,兩位年紀較大的男性演員都在劇中褪下衣服,我想,沒有比老朽的身軀更能表現時間的力量吧;至於年輕的演員們,能歌能舞,能在瞬間停下動作又瞬間重燃爆發力,我個人很愛看人體肌肉線條的力與美展現,可惜《父親》的舞蹈篇幅比我預期的少,有些不夠過癮,不過看到演員們以快節奏且詭異的方式舞動身軀,我想著:「原來好萊塢鬼片裡,厲鬼們不合常理的扭臀或下腰動作,是可以在現實世界裡做出來的啊!」。
歌,舞,劇的《父親》,本週五、六、日會在國家戲劇院演出三場,喜歡戲劇與舞蹈表演的朋友,別錯過這齣詭異又溫馨、哀傷又幽默、甜蜜又酸苦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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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ct 05 Fri 2018 11:14
偷窺者舞團《父親》:養老院裡的生命悲喜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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