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皇上是世界上最寂寞的孩子。」

三歲登基,歷經帝制被推翻,東北偽滿洲國復辟,勞改營的思想改造......中國最後一個皇帝,愛新覺羅溥儀是天之驕子,亦或是個悲劇人物?

年幼時看《末代皇帝》,被奢華的排場與快速變遷的時代感所震攝,也被片尾的魔幻畫面所感動。這次在大銀幕重溫《末代皇帝》,電影的攝影、美術、配樂、服裝等技術面,有撐過時間的考驗,絲毫不顯過時。但影片帶給我的感動力道,不若兒時看片的強烈,多了分冷靜的距離感。

此次重溫《末代皇帝》,不太習慣中英文夾雜的設計,但這樣的處理方式,在我成長的80、90年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時代不斷改變,人的習慣與觀點也是不斷變化。一如本片浩大的排場,今日來看竟覺得有些「縮水」。電腦動畫盛行的年代,壯闊史詩場面不再少見,只是以前的電影是用臨演或實景或背板繪製來營造氣勢,現在的電影,已經可以藉由動畫技術製造人海奇觀,虛實難分。

重溫《末代皇帝》,覺得電影終究是太過浪漫的產物,不只是演員男的帥女的美,片尾的魔幻畫面,除了隱喻舊時代的逝去,以及勾起觀眾心中的不捨與同情外,也直指電影的本質:一個把戲,一場幻術,如夢似幻。

重溫《末代皇帝》,年輕溥儀被軟禁在紫禁城內,想要出城祭拜逝去母親,卻被衛兵擋在城門前,他大喊開門卻無人回應他的需求(沒有實質權力的皇帝)、婉容皇后食花的哀傷,以及對日本士兵吐口水的怨恨、管理營所長要求溥儀晚上小解時,要尿在甕的邊緣而非中間等橋段,都跟我兒時看片的印象高度吻合。有些電影長大後重看,會有種「陌生」的感覺,但《末代皇帝》並沒有這樣的問題。

重溫《末代皇帝》,更理解溥儀的傀儡人生,年幼被推上高位卻非真正的掌權者、青年時期被國民政府軟禁、後來被日本軍權所掌控、偽滿洲國被推翻後,又被逼供,要他坦白從寬。溥儀大半輩子就在權力者之間轉來轉去,無力活出自己的人生。我覺得電影最好的設計是溥儀成年後,連鞋帶都要他人幫他綁這件事,那既是用來表現溥儀地位的「崇高」,也是象徵溥儀一輩子被人操控,毫無自主能力

《末代皇帝》結局,溥儀買了張票進入紫禁城內參觀,他走入大殿,想趁人不注意時偷跨過圍欄,重溫坐在皇座的滋味,此時管理員的兒子阻止了他,溥儀對男孩說:「我以前住在這裡,我曾是中國的皇帝喔。」語氣中,有嘆息,有驕傲,也有懷念。

溥儀三歲時被帶進紫禁城,一心只想著要回家。年紀稍長,奶娘被送走或母親過世時,都曾興起離開紫禁城的念頭。帝制被正式推翻,他被逐出紫禁城後,反而一心想要重新登基為王,重返紫禁城。即便是權力者的傀儡與受害者,卻又戀棧著皇帝之名與位。愛新覺羅溥儀恨著紫禁城的一切,卻又依賴著紫禁城的一切,無法自拔。想來,他其實是斯德哥爾摩症候群的受害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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