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就沒有敵人,我們到底在跟誰作戰?」
1944 年,二戰進入尾聲,原本想報名飛官的小野田,受到特務單位的徵召,接受訓練,成為秘密作戰的一員,上司告訴他們:你們沒有死亡的權利,你們必須一直戰鬥到最後一刻。小野田被派往菲律賓盧邦島與九百屯駐地弟兄會合,他的任務是阻止美軍登陸,然而事與願違,美軍順利登島,小野田與數名弟兄躲進叢林,等待反擊的機會。與外界斷訊的小野田等人,渾然不知戰爭在隔年已經劃下句點......
Arthur Harari 導演的《一萬個叢林夜》,改編自真實事件,敘述二戰最後一名軍人的故事。電影片長近三小時,戰爭場面極少(而且規模陽春),大半時間都在拍幾個軍人想辦法在叢林中活下去的野外求生過程,然而步調不疾不徐的《一萬個叢林夜》還是打動了我。
《一萬個叢林夜》捕捉到如家人般的同袍情誼,小野田、島田、赤津和小塚在叢林生活的日子,偶有爭執、意見不合的狀況發生,最終都能放下嫌隙,成為彼此的靠山。影片中,小塚大腿受到槍傷,小野田悉心照顧小塚的傷口,甚至在剝除發膿傷口上的蛆蟲後,直接幫小塚吸出大腿上的毒血,沒有任何的疑慮,直覺式的反應,說明兩人感情的深厚。
然而,不見敵人的戰爭,依舊磨損了這群人的意志:「為何而戰?為誰而戰?」的疑惑在他們心中盤桓,當生存的目標變得模糊,為國奉獻,以身為軍人為榮的心情,反倒成了狹持與軟禁他們的武器,將這一群人困在叢林中動彈不得。電影最荒謬的一刻,是小野田和小塚從報紙與收音機廣播中接收到外界的訊息,雖然對國際局勢的改變感到震驚,卻仍不願相信戰爭已經結束,甚至編出一套說詞,認為報紙與廣播都只是一場謊言,想要摧毀他們的意志,要讓他們主動投降。
不願接受真相,是軍人必要有的懷疑態度,也是害怕除去軍人的身份會失去自我存在的價值。日本(國家)的戰爭已經結束,國家加諸在軍人身上的國族情感重擔,仍繼續侵蝕著他們,而隨著時間跨度拉得越長,付出的犧牲越多,想要坦承自己的誤判,想要承認自己的付出是一場空,也就變得更加困難。
「你辛苦了,請好好休息吧。」
《一萬個叢林夜》是極其感傷的作品,感傷的是小野田還在戰爭狀態,但他的直屬上司,老早回歸平民身份;感傷的是,小野田是二戰最後一名投降軍人,而小塚成了二戰最後一名陣亡士兵;感傷的是二十幾年來,所有被叢林吞噬的性命(軍人與平民),已經無法挽回,付出的大把時間再也喚不回,而每個人最終都得自問:這一切值得嗎?我的生命究竟是有所意義,或者毫無意義?
電影裡,小野田受訓時與弟兄唱了首「我來自佐渡」的歌曲,這首歌可以隨意更動歌詞,他的長官要小野田唱出屬於自己的歌詞,一首歌可以在不同人的身上繼續傳唱(活)著,彷彿擁有不死之身。「唱自己的歌」是電影的巧妙設計,小野田覺得他的人生之歌就是完成長官交付的任務,而年輕的赤津在島田身亡後,決定離開叢林,因為小野田的人生之歌,從來不適合他(島田死後,赤津才認清這一點)。
《一萬個叢林夜》尾聲,深信小野田仍活著的背包客在盧邦島上找到小野田,並且說服小野田離開這座困住他多年的島嶼。當小野田終於走出叢林,他的上司為他宣讀終戰條文,背包客播放天皇的投降廣播,這儀式性的場面非常地打動我,既是解職,小野田終於能夠退休(解除軍人身份對他的束縛,完成他的使命),也是賦予小野田的人生一個意義:謝謝你對國家的貢獻,辛苦了,你可以好好休息了。
《一萬個叢林夜》的敘事穩當,配樂動人,演員表現精彩,飾演年輕小野田的遠藤雄彌和年長小野田的津田寬治,兩人的氣質有像,各種情緒轉折的拿捏都很細膩動人;飾演青年時期小塚的松浦祐也,有一股爆發力,感情戲也不含糊,看片時一直覺得這演員好眼熟,只是想不起來在哪看過他,上網查了一下資料,原來他是《海角上的兄妹》的哥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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