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會提及關鍵劇情,請斟酌閱讀)


「你們想過死亡嗎?」

典型芭比希望幸福快樂的日子能夠永遠維持下去,直到某天她突然想起沉重的死亡議題,完美的世界開始崩塌,為了拯救芭比樂園,芭比和肯尼來到現實世界尋求幫助......

就像《宅男行不行》片中,史都華跟薛爾登說新一期的《地獄怪客》很驚人,薛爾登不爽地表示史都華爆雷,史都華說自己沒有洩漏劇情,薛爾登解釋:「你說了它很驚人,所以我看的時候已經準備好要吃驚了,當你已經準備要吃驚,就沒有辦法真正吃驚!」這差不多也是我對《芭比》的想法,看片前讀到不少朋友給出的好評,帶著高度期待的心情進戲院,看完後覺得少了分驚喜。

《芭比》塞滿對女權、平權、政治正確不正確的討論:女人當家的芭比樂園,壓抑眾多肯尼(男性)的生活,一如男性當家的現實世界,壓抑許多女性的發展(美泰兒 CEO 說歷來有「兩位」女性擔任過高職,所以他們很平權),述說權力不對等的迫害;芭比是眾多女孩的共同夢想,但販賣夢想的卻是一群男性,嘲諷夢想的虛幻與商業;芭比姣好的面貌與身材,帶給女性們的是自信,或反而壓抑了她們的想像?在芭比樂園中,芭比可以當總統、法官、律師、獲得諾貝爾獎,她們在職場上取得極高的成就,但這些成就能夠代表芭比嗎?沒有光鮮亮麗的頭銜,芭比是誰?同樣的,沒有芭比的肯尼,他又是誰?

《芭比》有讓我想起 Gary Ross 導演的《歡樂谷》,描述一對現實世界的兄妹掉進老掉牙的黑白情境喜劇中,兄妹倆為影集注入不同的觀點,讓劇中劇的人物思索起他們習以為常的生活背後,存在著怎樣的不合理,而原本黑白的影集,也一點一滴滲透進彩色。《歡樂谷》劇中劇的母親,在探索自身的情慾後,從黑白變為彩色,驚慌失措的她,得要想辦法遮蔽自己的色彩(壓抑自我),而來自現實世界的妹妹,特立獨行,想法奔放,當身邊所有的人都變成彩色,她依然維持黑白色調,必須更深入檢視自我,才能找到自己真心的渴望。

對我來說,芭比一角像是融合了《歡樂谷》的母親和妹妹角色,先是探索生活的其他種可能性,而後回看自己,重新找到自身的定位。有趣的是,《歡樂谷》的妹妹最後選擇留在電視中,芭比則是前往真實世界,兩位女主角最後都選擇「活」在不同的世界,但前者意圖改造虛構的世界,後者則是走進(融入)現實。

《芭比》的議題是有趣的,畫面是狂想的,可惜影片本身給我過多的說教感,例如透過來自現實世界的葛洛莉亞(Gloria)一角,對觀眾「口述」女人難為的心事。葛洛莉亞喚醒芭比們(遭到肯尼洗腦)的方法,是告訴她們現實世界的女人有多辛苦多難做人,問題是,芭比樂園長年以來就是女性當家,她們的權力被剝奪才短短幾日,她們(芭比)遇到的問題,根本不能跟現實生活的女性(葛洛莉亞)相比擬...

另外,我也搞不太懂美泰兒男性高層主管在電影裡的意義,前半場諷刺「女孩夢想的背後推手是一群男性」還挺有意思,但為了追捕芭比,這群男性千里迢迢跑去芭比樂園,卻對劇情的推動沒有起到太多作用,顯得多餘。唯一有讓我(苦)笑的點,是葛洛莉亞(她在美泰兒擔任秘書)提出「素人芭比」的想法,CEO 本來想打槍這個想法,但財務長說「素人芭比」會增加銷量,CEO 馬上答應要主推這項產品。CEO 的兩種反應很有意思,除了再次強調一切向「錢」看的規則外(美泰兒能接受這個劇本也蠻妙的!),也再次強調女性(葛洛莉亞)要想出頭,終究還是得靠坐擁權力的男性點頭過關啊。

《芭比》特別打動我的部分,不是兩性議題,也不是關於父權討論,而是「長大」這件事。影片開場的《2001年太空漫遊》致敬橋段,一群小女孩甩開手中的嬰兒娃娃,大力擁抱芭比。這場戲像是在說女孩們不想要只能當個照顧者,期待有更多的可能性。看完電影後,回想起第一幕,我反而覺得這群小女孩只是厭惡玩辦家家酒,她們想要變得成熟,更有女人味,渴望長大。

「我們母親總是站在原處,好讓女兒能夠回頭看自己走了多遠。」

長大會讓不同世代的親子溝通變得困難,讓本來親近的家人,有了疏離感;長大代表要離開家人的羽翼,未來得要自己承擔起生活帶來的責任;長大就不能只是幻想要當總統當太空人當飛行員,而是要「腳踏實地(芭比邁入成長的第一步,就是「雙腳著地」)」的生活。長大就是放手,一種心境上的道別,前一代逐漸退出舞台,下一代成為新的主導者。

這麼一想,《芭比》其實也可以跟《玩具總動員4》對照觀賞:《玩具總動員4》結局,胡迪重新思考身為玩具的意義,最終他選擇不再只是個玩具,而能過上想要的生活。這個心境與芭比最後選擇成為「人」而不只是個玩具,不覺得有些異曲同工之妙嗎?

從葛洛莉亞和女兒莎夏、芭比和她的創造者,《芭比》其實延續了 Greta Gerwig 導演從《淑女鳥》和《她們》以來,一直在講述女性成長主題,只是畫面比起兩部前作要ㄎㄧㄤ很多。我不討厭《芭比》片中各種ㄎㄧㄤ的橋段設計,但老實說,我覺得很ㄎㄧㄤ的肯尼們(例如肯尼鬥舞一幕)有點偷走了「芭比」的風采。

最後,我喜歡 Ryan Gosling、喜歡 Margot Robbie、喜歡 America Ferrera,也喜歡 Will Ferrell 等,群戲很討喜很可愛,除了 Michael Cera 飾演的艾倫以外,看了一些國外影迷的評論,不少人喜歡艾倫這個角色,但我覺得艾倫不太好笑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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