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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我創造的,我是妳的上帝。
妳與我有了婚約,妳便成了我的領土。
妳用身體交換金錢,妳是低下而淫穢的。

尤格·藍西莫(Yorgos Lanthimos)導演的新作《可憐的東西》,改編自蘇格蘭作家阿拉斯戴爾.格雷(Alasdair Gray)的同名小說,從「新生兒」貝拉的冒險旅程,來看「文明」社會裡的道德、傳統、愛情、婚姻等,是為能促進人類社會文明的進步,或只是方便特定人士用來鞏固自身利益的手段?

「原諒我綁架妳,我只是太愛妳。」

《可憐的東西》用新的方式詮釋《科學怪人》故事,我卻想起另外兩部作品:一是《芭比》,兩部片都藉由「仍未被世俗化(如孩童般)」的角色眼光,去戳破生活中那些早已被接受且鮮少受到質疑的陋俗。二是奧黛麗.赫本主演的《窈窕淑女》(My Fair Lady),兩部作品都有男性試圖「改造」女性的情節,不同的是,《可憐的東西》的貝拉是透過自身的觀察與學習,慢慢長成想要的模樣。

不過,《可憐的東西》的男性角色並非全然的窮兇惡極或蠢笨之人,影片點出過時的觀念不只壓迫女性,也在男性身上產生相似的效果。

最明顯的例子是:鄧肯。表面上,鄧肯是花花公子、控制狂,實際上,鄧肯外強中乾,不同於貝拉心境上的自由,鄧肯已是全然社會化的人,他越是無法接受貝拉的種種行徑,越說明鄧肯的不自由。就像貝拉與鄧肯分手後,依舊在探索新的事物,鄧肯卻深陷在陳腐思想的泥沼之中,無法動彈,或說,鄧肯甚至是拒絕從泥沼中爬出來,覺得陷在泥沼中的自己才是「正確、有理」的,而這不也是現實生活中的你我寫照?被各種名目所壓抑(束縛),卻又不敢與之對抗,只能自我勸說:「大家都這麼做,那一定是對的吧。」

電影片名叫做《可憐的東西》,誰是可憐的東西?影片開場自殺的受虐女子維多莉亞?活在男性主導社會下,處處受限的貝拉?在底層討生活卻無力翻身的群眾?或者,可憐的東西泛指所有心靈被禁錮,渴望自由又不懂得如何追求自由的人們?

電影裡,貝拉的名字「Bella」,有著「美麗」之意。貝拉的未婚夫在得知貝拉的身世之謎後,質問貝拉的「父親」葛溫:讓死去的人復活,難道沒有道德上的疑慮嗎?葛溫說:「你寧願這個世界上沒有貝拉(美麗)嗎?」這句對白既是指美麗的貝拉,也是指「難道我們要放任美麗、美好的事物死去?」(如果不美,是否就不需要被拯救?這反映了葛溫內心的自卑),這句話也是在反問觀眾:什麼才是「美麗」?

葛溫讓死去的維多莉亞重生,一方面是寂寞,一方面是貪念維多莉亞的美貌,一如片中許多男性在看到貝拉時的第一反應,多是紛紛稱讚她的出眾外表。人們只看重貝拉的外在,沒有真正觸碰她的靈魂。貝拉跟葛溫說她想跟鄧肯外出冒險時,葛溫先是堅決反對,直到貝拉說:「吻我,讓我走,不然我會恨你。」葛溫當初創造貝拉是為了愛她(也為了能夠被愛),他只能放手讓貝拉去追尋她的夢想。

《可憐的東西》之所以打動我,除了貝拉在旅途中的見聞與成長,更是葛溫內心的變化。面對貝拉的出走,葛溫感到痛苦,並且創造出另一個女性用以取代貝拉的位置,但他最終明白自己對貝拉的感情是無法被替代的,進而理解所謂的愛不是控制亦非佔有,葛溫與貝拉在最後一刻的和解,不是釋懷,而是接納彼此的好與壞、內在與外在,那樣的愛,才是真正的「美麗」。

《可憐的東西》獲得奧斯卡 11 項提名,電影的技術面令人驚艷,美術、攝影、妝髮、服裝,通通都迷人得不得了。尤格·藍西莫導演的作品,向來怪誕誇張,但內裡又溫柔哀傷的迷人。本片的演員群戲也是極好,飾演貝拉的艾瑪.史東(Emma Stone)表現突出亮眼,從開場的孩子氣到結尾的成熟,都有說服力。飾演葛溫的威廉.達佛(Willem Dafoe),把外表醜陋內心脆弱的角色演得令人心疼不已。至於飾演鄧肯的馬克·魯法洛(Mark Ruffalo),搶盡鋒頭,鄧肯的角色設定並不討喜,但他精彩的演出,讓觀眾看到這個角色可恨可悲又可愛的一面,尤其是幾場「哭戲」,更是令人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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