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導演奇士勞斯基拍了不少好電影,他的作品總是充滿隱喻,總是用一些巧合去比喻人生不可預期的境遇。
在他的《愛情影片》中,有這麼一段戲,女主角因為心情不好,趴倒在桌上,不小心打翻了一瓶牛奶,鏡頭花了時間注視著牛奶從桌面慢慢流過桌邊,然後滴落在地板上...。
有個影迷在看完電影後,問了導演:「請問一下導演,您特別強調了女主角撞倒一瓶牛奶,請問那場戲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嗎?」
導演想了想回說:「沒有,我只是覺得這樣拍很好看。」

李 安導演的《臥虎藏龍》在台映演時,曾經引起諸多討論聲浪。當時有個論點,最讓我印象深刻。有觀眾指出《臥虎藏龍》其實暗藏著強烈的性暗示。由於武俠電影 (或是西方的西部電影),武器通常象徵著男性的陽具,所以,《臥虎藏龍》片中,兩女爭奪一把兵器(青冥劍),便是象徵著兩女爭奪一個男人的....性器、 爭奪著一個男人。文章更是指出,當玉嬌龍一手握著青冥劍,一手輕撫過劍身時,俞秀蓮氣的大喊:「不准碰,那是李慕白的劍!」,玉嬌龍見俞秀蓮氣急敗壞的模 樣,更顯得意,她摸著冰涼的劍身回說:「有本事,就來拿回去!」,這段戲,乍看只是兩個女人為一把寶劍大打出手,但實際上卻是玉嬌龍撫弄李慕白的性器,惹 的俞秀蓮心生不快,忌妒心大起。
我 記得第一次看到這篇文章時,只是哈哈大笑個不停,「武器」即是「性器」?會不會聯想太過頭、想太多啦?然而,當記者訪問李安導演時,他也明確說了:「是 的,當初我在拍這段戲時,確實利用武器來象徵兩女爭奪男人的心境。」,蝦密?原來李大導真的將武器和性器做了明確的聯想,所以之前的討論不是胡縐的囉?
 
 
很 多影評人看電影,總是會看出一些平常人看不出來的觀點和角度。細讀這些影評人文章,常會覺得:「哇!你們這些人一定飽讀經書,不然怎麼可以做這樣多的聯 想?怎麼可以將導演隱密不說的觀點指出!」,但也有些影評讓人讀後只覺得:「導演真的有這樣想嗎?是我想的太淺?還是你們想的太多?」,不管是奇士勞斯基 的《愛情影片》或是李安的《臥虎藏龍》,電影裡充斥著符號與隱喻,觀眾該怎麼解讀一部電影,才可以一言中導演的想法?這一直是讓人傷腦筋的問題啊。

昨天看了老電影:《我倆沒有明天》(1968年),由華倫比提和費雯唐娜主演,亞瑟潘導演。電影根據真實事件改編,敘述30年代美國惡名昭彰的鴛鴦大盜Bonnie和Clyde,兩人一路搶劫、殺害多人後,終於伏法於警方追捕之下的過程。
電 影是否美化了殺人魔?引起兩方不同的論點。影片確實試圖沖淡兩人犯案的過程,將他們失手殺人後的反應,清晰地反應在銀幕上,讓觀眾看到兩個滿載著人性的罪 犯情侶,慢慢步向人生的終點(引發觀眾的同情心)。甚至有意無意地,讓Clyde搶劫的行徑,帶了點....現代羅賓漢的浪漫(因為經濟蕭條,所以他們搶 劫銀行,其實也算是為貧苦人家出氣?),這樣的論點,自然引起受害者家屬的不滿,認為電影美化了殺人魔、醜化追捕警方,讓受害者受到二度傷害。
撇開電影究竟美化或忠實呈現Bonnie和Clyde的內心世界不談,《我倆沒有明天》最讓我感興趣的卻是劇中男主角Clyde的性生活。
 
 
如 果《臥虎藏龍》的青冥劍可以是男性性器的象徵。那麼,《我倆沒有明天》的手槍,自然可以是Clyde性器的隱喻。電影開場就很情色,女主角Bonnie半 裸上身躺在床上,她焦慮不安,深覺自己的人生毫無樂趣。一會,她聽到窗外傳來不尋常的聲音,探窗一看,看到男主角Clyde正準備偷車。她不但不覺得害 怕,反而高聲問到:「小夥子,你偷我媽的車子做什麼?」,Clyde被突如其來的質問嚇了一跳,他轉頭看了Bonnie一眼,天雷勾動地火,瞬間燃起愛 火。Bonnie見這小夥子長得俊,二話不說,穿了衣服跟他四處閒晃去。
兩 人邊走邊聊天,Clyde提到自己曾經蹲過苦牢,Bonnie好奇心大起,問道:「喔,是為了什麼坐牢?」,Clyde有點驕傲的說:「是搶劫,持槍搶 劫。」,Bonnie被眼前男子的行徑搞得有些動心(果真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啊),她媚眼說:「我不信。」,Clyde輕笑,從懷中慢慢掏出一把手槍,這 時鏡頭從Clyde手中的槍,轉向Bonnie的表情,她整個人眼睛忽地亮了起來。Bonnie仔細端詳著手槍說:「哼,我猜你一定不敢用這把槍!」,為 表現男子氣概,Clyde不甘示弱,馬上持槍搶劫一家商店....。

如果槍象徵著Clyde的性器,那麼Bonnie見到槍的反應,自然就是對男主角那話兒有著極大的驚喜。
當Bonnie嘲弄著說:「你一定不敢用這把槍。」,便成了女方對男方性能力的質疑;而Clyde二話不說馬上搶劫商店的行徑,只是為了證明:「嘿,我是真男人!」

我 先是質疑自己:「是不是想太多啊?」,然而隨著影片發展,我發現Clyde很愛炫耀自己神乎其技的槍法,而Bonnie也常讚嘆的說:「哇!你的槍法真神 準!」,更有趣的點是Clyde在劇中居然被設定成性生活有障礙的男生!沒錯,他或許不舉、或許早洩(電影沒有清楚交代男主角的性問題),但是Clyde 和Bonnie發生性行為時,他總是半途而廢,而Bonnie常常露出哀怨(不滿足)的眼神,無言地抱怨:「喂,小弟弟很沒用喔。」,槍與男性性器的聯 想,在此更形明顯,因為Clyde的那話兒不中用,所以才要藉著同為性器象徵的槍,來表現自己的男子氣概!
好吧,或許這仍是我多想吧!
 
 
電 影結尾,Bonnie和Clyde逃亡到鎮外小屋,他們得以短暫休息,暫時拋棄死亡隨侍的恐懼。某日,Bonnie和Clyde到郊外野餐,兩人說著對未 來美好的想像,說著說著,情慾慢慢加溫,終於,他們發生性關係。終於,Clyde達到高潮、也讓Bonnie達到高潮!
一番雲雨後,Clyde害羞的問:「哇,這真是棒。妳...妳覺得如何?」
Bonnie則心滿意足的回答:「喔,很棒,很完美。」
電影發展至此,我才恍然大悟,原來我前面說的:槍和男性性器官的聯想,真的不是我多想耶。這一整部電影,看似「鴛鴦大盜的絕命之旅」但它其實是「不舉男 人重拾性生活/男性雄風的心靈解放之旅」,嗯,一個不舉的男人,勾搭上愛玩火的小女生,兩人一路搶劫、殺人,最後,不舉的男人征服女性,總算可以死而無憾....,我哩,什麼跟什麼啊!
 
此 外,我對片中女性角色的毫無成長感到失落,不管是行徑大膽的Bonnie,或是劇中飾演金哈克曼老婆的Estelle Parsons,兩人乍看性格不同(一個大膽、充滿冒險;一個卻是一天到晚尖叫,典型傳統的女性),但內裡卻很相近(無法打破男性主導社會的框架)。電影 前半段除一再表現Bonnie多麼厭惡生活的一成不變外,但並沒有更深入探討或開發Bonnie的內心世界,她面對心愛男人的性障礙,除了神色的厭惡與不 耐煩外,沒有更實質的作為,沒有離開,只有死心踏地的跟著Clyde殺人、逃亡。說穿了,Bonnie跟Estelle沒有不同,她們都沒有選擇的餘地, 她們都心甘情願跟著心愛男人在外闖蕩,學男人拿著槍殺人、一同參與男性世界的逃亡。其他的什麼也沒有。

 
《我 倆沒有明天》雖不完美,但它依然有其魅力,影片精準表現好萊塢對女性的看法(或是這個社會)、它的攝影極為出色,很多構圖都美的過火;而劇中的幾位主角, 皆表現出色(主要演員通通入圍奧斯卡最佳男女主配角獎項,光演技獎項,就入圍了五項之多),尤其是費雯唐娜,哇,費姐年輕的時候真漂亮,有型有款,講話超 級有韻味,還讓我想起一個以前的同事呢!

最後,我還是想問問導演:「您是有意還是無意將這麼一部亡命鴛鴦拍成成人版的《美國派》?」(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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