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蘭用現代流行點綴古老的城市。艾曼紐迴廊,名牌店面佔領迴廊的地上,誇示城市在世界時尚流行的地位;挑高的屋簷,馬賽克鑲嵌壁畫,說著四洲匯集,說著自己為世界中心的自傲;地板一層層的瓷磚鋪陳,好不華麗,不同的圖形、色彩,在腳下延伸,比起屋簷上細緻的鑲嵌畫或是一家家精品名店的招牌,更讓人喜愛。

米蘭大教堂,典型的歌德式建築,繁複的雕琢,佔滿牆面、高聳入天柱子的每一個角落,細節皆複雜地讓人讚嘆,卻也讓人暈眩。

欣賞米蘭,我們要讚嘆這個古典城市中的時尚?還是讚嘆時尚中透露古典的城市?
威尼斯用色彩妝點持續下沈的城市,磚紅、鵝黃、粉藍色彩的老房子,襯著藍天、紫色的藤蔓、綠色的渠道水流,貫穿全城的每戶人家,這是威尼斯的生命線,船伕划著貢多拉船,幽幽劃過綠色鏡面,映照出虛、實的兩個世界。

連接水道兩旁人家的橋墩,安靜地看著船身從底下穿過。遊客享受著威尼斯自然散發的優雅,呼吸著空氣中混濁的味道,忘卻了城市的生命正不斷耗盡的悲慘事實。

聖馬可廣場上,鴿子滿天飛舞,等待著人們餵食,牠們佔據了每一塊可以擠身的空地,呼應著,往來不停歇的擁擠來客。

究竟誰才是威尼斯的過客?遊客?鴿子?或是斑駁的牆面的老屋?當城市永遠消失的一刻,只有伴隨著它沈入水底的,才會是真正永久的居民吧。
老城鎮用古老的城牆,捍衛著過去美好的時光,抗拒著未來的侵襲。

走在盧卡Lucca、西艾納Siena、佩露西亞Perugla.....的石頭道上,彼此看起來如此的不同,卻又相同。狹長型、長坡型、上坡型的城鎮,總是有著一道又高又老舊的城牆,矗立在城鎮之外。

遙遠的年代,它們保護著住在城牆內的人民;現在,則是保護著城牆內一棟棟老舊斑駁牆面的古屋。像是時空的膠囊,意圖將所有的一切都凝結在過往美好的時光。

城牆也許抵擋了現代文明的入侵,卻擋不住時間漏斗滴答滴答的催促聲,揚言著要毀滅過往的一切。所以,人們驚恐又小心翼翼地保護著一切的一切,深怕這些過往回憶,會在時間的摧殘下,消失殆盡。

遺留下來的城鎮的人們,不安心地躺在屋內大床上,思索著如何重現古老的一切:遵行古老的宗教儀式、販售著流傳下來的食材、煮沸著濃純的咖啡、過著老派、悠閒的生活,刻意忽略牆外世界劇烈的變遷。
佛羅倫斯用藝術家的名號來證明自己的不凡。它驕傲的訴說過往輝煌的歷史,它說自己孕育了文學家、孕育了藝術家、建築師和文藝復興。

它用一尊尊精美的雕塑、一棟棟碩大華麗的建築,來證明自己所言不虛、證明自己眼光獨到。

白色大理石砌成的聖母百花教堂,讓人無法一眼看盡,猶如龐然大物,座落在色彩單調的佛羅倫斯中心,它說,想要見識藝術,就要將我看得通透啊!

米開朗基羅的複製大衛雕像,刻意擺放在統治廣場上。廣場上多尊叫人心生敬畏的雕塑,吸引往來的遊客駐足,發出一聲聲的讚嘆。

佛羅倫斯要人們用讚嘆聲來強壯日漸沒落的古老大城。

大衛雕像皺著眉頭,凝視著遠方。他們說大衛的眼神帶著抗拒強權的意味。我說大衛皺眉,是因為它根本無法做出任何的改變。大衛緊閉、堅毅的雙唇,老早透露了無奈。
羅馬用永恆來過生活。它稱自己為永恆之城、它說條條大道通羅馬、它說我是王者,卻不承認自己同時也是亡者,只有亡魂才能永恆啊。

無數個世紀前,它見證了光榮,凱薩大帝風光凱旋,帶領軍隊、騎著馬匹進入凱旋門,接受來往人群夾道歡迎;無數個世紀後,它見證了朝聖者一波波湧進,只為了看一眼過往的繁華富貴。

無數個世紀前,它見證了血腥。競技場內,飄盪著婦人的香水味、殉難者的汗味、和動物張開血盆大口的腐味,交織著激情的吶喊,還有驚恐的犧牲;無數個世紀後,人們走進競技場的圓形拱門,讚嘆著過往建築的壯麗,卻遺忘了當年生死交關下,一段段辛酸的故事。

無數個世紀前,它見證了宗教的興盛與衰退。萬神殿紀念著所有的神祇。中央圓頂透空設計,採擷自然光線射入,圓形內部,訴說著萬事圓滿。精巧、典雅的建築技巧,體現殿堂的重要性;無數個世紀後,羅馬的萬神減少了,不遠處的梵諦岡祭出更華麗的建築,米開朗基羅、達文西的繪畫、雕塑,都只為了一個真神。環抱狀的廊柱說是要將來訪的客人們擁在懷裡,卻反而將人們檔在門外,阻絕了視線,隔閡了人與神的距離。

羅馬的永恆,是由不朽的建築、雕塑所組成。古時代高度文明的發展,也發展出高度的壓迫。

它是一個充滿死亡氣息的城市,它的美建立在許多百姓的生命之上。走過這些老舊牆邊,我們只需要靜靜的聆聽,便可以聽到馬車行在石板路上的踢踏聲、議員討論政治的低語聲、競技場內人民高昂叫喊聲、凱薩凱旋時的歡呼聲.....。

還有,過往犧牲者,窸窣的哭聲,迴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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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atsocks1975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3)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