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胡亂雜談。
其一,搭乘捷運前往京華城觀賞《鳥人》,一群年輕男孩女孩聒噪著上車,他們高聲討論著捷運站名,其中一名女孩說:「台北小巨蛋這個站名很爭議。」,身旁男孩問她:「為什麼有爭議?」,女孩說:「因為台北小巨蛋沒有台語站名廣播,大家都不知道怎麼用臺語講台北小巨蛋這幾個字。」;說完,這群年輕人試著用台語唸出「台北小巨蛋」這幾個字,可是大家都說的零零落落。
我聽了覺得有趣,也就在心裡默念:「逮吧修....巨蛋」,嗯,我也不知道怎麼唸。
其二,總算等到期待許久的墨西哥導演Alejandro González Iñárritu新作《鳥人》。電影開演前,一對男女坐到我隔壁位置,男生看來眼熟,聲音聽來也耳熟,想了一下,嗯,他是全聯先生?應該不是吧?全聯先生有那麼高大嗎?出於禮貌我不好意思轉頭將隔壁仁兄的臉給看的更清楚些,只聽見他和身旁的女伴聊著《露西》一片裡的計程車司機角色云云;稍後《鳥人》開演,劇中角色全都分不清現實與虛構,掙扎於劇院與真實人生之間;坐在漆黑戲院裡的我也陷入超現實情境中,分不清身旁的全聯先生到底是真或假。
其三,《鳥人》無論是運鏡、配樂、燈光(顏色好美)都有震撼到我,它們到底是怎麼辦到的啊?看起來像是一鏡到底,又覺得有不少地方都有用電腦動畫後製補強吧?
由於技術層面實在太搶眼,導致我對推演快速的劇情有些難以入戲,電影看到後半段,想起劇中一位被舞台燈具砸破頭的舞台劇演員台詞:「我是不是演的太過火了?我只是想要有點不一樣的表現。」,意外說中我對《鳥人》的觀感。(應該會找時間再看一次,好專注在劇本上面。)
其四,剛揭曉的奧斯卡入圍名單中,《鳥人》獲得九項提名,風光入圍最佳男主角(Michael Keaton)、男配角(Edward Norton)和女配角(Emma Stone)獎等演技獎項;首先恭喜這幾位演員,入圍實至名歸,我尤其欣賞Edward Norton飾演的瘋狂舞台劇演員麥克,偶爾傻氣、偶爾咄咄逼人、偶爾還感性送上動人台詞:「我想要挖出妳的眼睛,把它裝進我的頭顱,這樣我就能用妳的年齡來看這條街道。」,訴說著麥克對世故的不屑卻又只能與之共生的無奈,因為他老早喪失曾經擁有過的純真。
《鳥人》的群戲非常精彩,除了上述幾位獲得奧斯卡評審青睞的演員外,我也好喜歡Zach Galifianakis、Naomi Watts和Andrea Riseborough(曾經跟阿湯哥合演《遺落戰境》)等人的演出。
其五,《鳥人》敘述過氣演員雷根,想藉自導自演的舞台劇演出重返事業顛峰,他一邊努力對抗心魔:一個不斷嘲弄著雷根的失敗,並鼓吹他投大眾所好的「鳥人」性格、一邊得要處理他和女兒和前妻的破碎關係、一邊又要承受舞台劇成敗(全部家當都投注在這齣舞台劇上)、不受控制的年輕演員、以及嚴苛的劇評人等壓力;究竟雷根能否順利撐過他的百老匯首場演出?能否克服接踵而來的多重壓力?
梭羅說:「人的內心愈空虛,就愈常跑郵局,渴望新訊息。我沒唬你,你只要看哪個傢伙一邊帶著超多的信件走出郵局,一邊又對這麼多來信沾沾自喜,就表示這個可憐的人一定許久沒有傾聽自己內在的聲音了。」
我覺得梭羅這段話好適合《鳥人》,電影裡的每個人物都寂寞,都希望被肯定、被注意、被關心、被永遠愛戴著,所以他們舉止像個孩子,等著被稱讚,等著被擁抱,可惜現實不若電影或舞台世界的單純,「在舞台上不會有任何問題」麥克如此說,因此,逃避不了現實的人們(包括銀幕外的我們),開始遁入各自的虛構想像中,有人在舞台上找回男性氣概(下了戲便瞬間軟掉)、有人在想像世界找到依靠(鳥人、幻想朋友、賣座鼎盛的英雄電影)、有人則在臉書、推特等社交網路媒體,尋求被關心、注意的慰藉和心靈滿足。
「為何我老是求別人愛我?我只是希望妳能愛我.....沒有人在乎,我根本就不存在.....」雷根在百老匯的舞台上反覆低語與嘶吼著他現實生活的缺憾;當不成偉大的演員、當不成襯職父親、當不成忠實的丈夫;什麼角色都演不好的他,還剩下些什麼?
或許,只能留給世人一個「傳奇身影」吧。
其六,看到雷根與他腦袋中的鳥人你來我往的對話場景,想起《蜘蛛人》裡威廉達佛飾演的諾曼奧斯朋與他腦袋中的綠惡魔的對話橋段;這些藏在內心底的人物,都是主角的慾望,都是他們害怕成為卻又亟欲成為的模樣。
其七,雷根跟前妻說:「妳知道法拉佛西跟麥可傑克森是同一天過世嗎?」
前妻回答他說:「聽著,你不是法拉佛西。」
很感傷的述說,很溫柔的回覆,這是《鳥人》裡格外打動我的一段對白。
其八,艾瑪史東的眼睛一直都這麼大顆嗎?怎麼我覺得她在《鳥人》裡的眼睛比以前還要大兩倍啊?提姆波頓應該要找她演出《大眼睛》才對!
(底下會提到結局畫面!)
其九,《鳥人》最後一幕畫面照理說要很感人,帶有掙脫肉體與精神束縛(俗世)的自由感,可當我隨著艾瑪史東的眼神從街上人行道望向天際時,我腦袋裡忽然迸出一句話:「逆轟高飛」,然後我就自顧自地笑了起來。(該死)
其十,《鳥人》裡,米高基頓準備將瑞蒙卡佛(Raymond Carver)的故事改編搬上百老匯舞台,我對瑞蒙卡佛的著作並不熟悉,昨晚翻閱村上春樹的「懷念的1980年代」雜文集,其中一篇短文剛巧提到村上春樹讀完卡佛短篇故事《我打電話的地方》感想,他說:「這個描述因為酒精中毒而住進療養院的主角,與同病相憐的青年漸漸能夠互通心意的故事,儘管題材有些灰色,處理方式卻不流於感傷,這一點很不錯。而且讀完之後心中還留著些什麼。所謂優秀的短篇,就是要像這個樣子。」
「儘管題材有些灰色,處理方式卻不流於感傷。」正巧是《鳥人》予人的印象,不是嘛。
其十一,《鳥人》片頭文字取自卡佛《晚期斷章》詩句,這同時也是卡佛墓碑上的題字,上面寫著:
「你是否得到
你人生所期望的?
我得到了。
你想得到什麼?
稱自己為摯愛,感受到我自己 被世上所愛。
And did you get what
you wanted from this life, even so?
I did.
And what did you want?
To call myself beloved, to feel myself beloved on the ear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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