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胡志明市,從小與父母失散的少年細漢,穿梭在巷弄間跟居民們報明牌與發放得獎號碼派單,人們贏錢,他能過上好日子,若是輸錢,便會成為眾人責怪的對象。為了籌錢找到父母親下落,細漢每日奔波,到處尋找明牌號碼、湊足賭客資金、跑贏競爭對手爭搶客人等,才可能獲得報酬回饋......
觀賞《人性爆走課》這天,真善美戲院樓上正在舉辦活動,買票前有被提醒活動聲響有可能會影響觀影品質,等到了七樓才發現,樓上音響有夠大,轟隆轟隆的低頻聲,震的地板不住顫動。《人性爆走課》前半場,只要畫面稍微安靜,就會注意到樓上傳來的「畫外音」,搞得我也有點想爆走!但是《人性爆走課》進入中段,我已經被電影給深深吸引住,根本忘記「畫外音」的存在,全然沈浸在影片中,享受著電影劇情的發展。
越南導演陳清輝(Tran Thanh Huy)的首部劇情長片《人性爆走課》,看得我驚喜不已(這片和《南巫》都說明在地的題材與故事,只要拍得夠精彩,便能跨越國界,打動其他國家觀眾的心!)。《人性爆走課》是荒謬的,電影裡的賭客為了贏得地下彩券,上山下海找墳找鬼找靈感,逝去的親人、自殺的鄰居、生活中的各種「啟示」都可以是明牌,都有著讓自己從谷底翻身的「機會/希望」。走過台灣六合彩大家樂時代的觀眾,看到這樣的情節,肯定是熟悉到不行,一邊忍不住苦笑起來,一邊又感慨萬千地直搖頭。
《人性爆走課》是恐怖片,人性之惡被挖掘開來,為了生存,人人比狠比誰更沒良心,權勢者緊抓住人性的貪與不甘心,讓賭客們不斷下注累積巨額債務。底層的人們為求翻身,爭得你死我活,只求能瓜分到一點點的利益甜頭。《人性爆走課》令我想到蜘蛛(權力者)和牠捕捉到的蟲子(底層人民)之間關係,蟲子一旦落入蜘蛛網(陷阱)便插翅難飛。哀傷的是,有些蜘蛛網,甚至是蟲子們自行縫補起來的!
《人性爆走課》是殘酷中依然見人性的作品。細漢為了錢可以把競爭對手(年紀稍長的青年)往死裡打,但更多時候,他對人始終帶有分不滅的「信任」,多次被對手欺騙,又多次原諒對方,並跟著對手一起行動;或者,貪婪自私如季太太,慫恿細漢去找更多賭客,好讓她獲取更多財富。然而,我們從季太太與醫生的對話中,明白季太太的貪錢與自私,有著身為母親的悲傷和不得已。至於細漢的主要對手,大半時候吊兒啷噹,搶起錢來翻臉不認人,但我們又能在某些時刻,撇見他溫柔的一面(篇幅都不長,但具有畫龍點睛的效果)。
如果可以當好人,誰想要當壞人?《人性爆走課》的無奈在於官商與黑道的勾結和剝削,讓底層人民變得兇狠殘暴彼此廝殺。影片結尾,傷痕累累的細漢和對手在路上繼續跑著,追逐著彼此,像是沒有盡頭沒有結局的戰爭,永無止盡的對峙,無間的生存地獄。但,嘿,不要急著離場,《人性爆走課》還有另一個結局,關於人性的曙光,也關於一份不滅的希望。
《人性爆走課》是導演的第一部作品,人物飽滿不扁平、演員表現精采、鏡頭語言生猛有力,片中有很多歪斜的鏡頭擺位,既是訴說著權力的不對等,也是隱喻從困境中看出去的人生,通通都是歪斜不正。此外,《人性爆走課》有一顆「翹翹板」鏡頭,看得我內心忍不住直鼓掌,細漢從畫面左邊走到右邊又從右邊走到左邊,鏡頭隨著細漢的走動左傾右斜,彷彿是細漢內心世界的呈現,想要找到屬於自己(人生)的平衡點。
最後,《人性爆走課》片中偶爾會有細漢的兒時回憶畫面,我覺得年幼的細漢跟長大的細漢長得非常神似,上網查了一下,發現《人性爆走課》是根據導演的短片《16:30》(2012年)延伸而來。《16:30》的小男主角即是《人性爆走課》的細漢 Tran Anh Khoa (他是導演的弟弟)。《16:30》有很多畫面被剪入《人性爆走課》中,如果有空不妨補上這部16分鐘長度的短片,可以更清楚這兩部影片之間的連結,包括彈珠與彈弓、細漢和對手在陸橋兩側的追逐以及年幼細漢的「麵包」故事等(《人性爆走課》的柏太太也有在短片裡出現喔!)。
《16:30》的場面調度儘管生澀,但已經展現出導演對動作場面的調度以及空間環境的運用能力: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9MHAuRSIAG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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