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隸屬於蘇聯與喬治亞的阿布哈茲,趁91年蘇聯解體之際,脫離喬治亞宣布獨立,隔年喬治亞派軍攻打阿布哈茲,居住在阿布哈茲的愛沙尼亞人紛紛逃離戰區,一名愛沙尼亞裔的年邁農夫沃伊堅守家園不願撤離,幫忙友人馬可斯採收柑橘,某日,馬可斯家門口爆發小型槍戰,沃伊救了兩名倖存軍人,他們分別是喬治亞軍人尼卡與俄羅斯僱傭兵阿赫麥德,尼卡與阿赫麥德互看對方不順眼並揚言一旦傷勢痊癒就要殺死對方為死去弟兄報復,然而勢不兩立的雙方,在與沃伊與馬可斯的相處過程中,慢慢發現有些情感或許比仇恨更加珍貴.....。
獲奧斯卡最佳外語片提名的《橘子收成時》,劇情衝突不斷,沃伊責備阿赫麥德暴戾之氣太重、阿赫麥德恐嚇要取尼卡性命、尼卡譏笑阿赫麥德沒有知識、馬可斯拒絕阿赫麥德的幫助,因為瞧不起阿赫麥德為獲取優渥收入而成為僱傭兵云云;然而片中所有衝突都能被一一化解,影片看了半場,突然產生觀賞「童話故事」錯覺,我是說身分立場相異的主角們同處一個屋簷下,不但信守「絕不在屋內殺人」的承諾,而且看似無解的國仇家恨,竟也在理解與包容中得到改善的契機;才在想說導演太過天真浪漫,以為人與人、國與國的仇視憎恨可以因為簡單困境而獲得救贖出口,結果電影後段轉了個彎,「童話故事」未必都有「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的歡樂結局。
(底下有關鍵劇情)
《橘子收成時》裡有幾個「美好的夢」。
一是滿園的柑橘,馬可斯解釋即便烽火連天也要採收柑橘的心情,他說:「不是為了大筆財富,而是不忍心美好的事物就這麼被戰火毀了。」;然而單靠沃伊和馬可斯根本無法採完所有柑橘,馬可斯耐心等候村落駐守部隊上校派人幫忙採集柑橘的承諾,可是他等了許久,幫手始終沒有出現。
一是沃伊家中有張孫女瑪麗的照片,瑪麗的美貌吸引沃伊的目光,他無法將眼光從相片移開,對沃伊來說,瑪麗是他的夢中情人,是他對幸福美滿人生的想望。
還有一個美夢,出現在沃伊與尼卡的對話。
「你在戰前是做什麼事情?」沃伊。
尼卡:「我曾經是個演員。」
沃伊:「戰爭結束後,你就可以回劇院演戲了,到時候我會到喬治亞劇院去觀賞你的表演。」
尼卡:「然後我們一起笑著回憶曾經相處過的日子,回憶阿赫麥德。」
沃伊:「不,不是回憶阿赫麥德,而是阿赫麥德就坐在我身邊,我們一起去看你的演出,一起為你鼓掌。」
《橘子收成時》裡的「美夢」通通沒能實現,柑橘依然高掛枝頭(美好事物終究被戰火毀了)、尼卡依然無法跟美麗的瑪麗說上幾句話(平凡幸福生活的無法實現)、而愛沙尼亞人、喬治卡人、車臣人一起看戲一起喝杯啤酒一起笑談過往,亦只是過於奢侈的嚮往。
《橘子收成時》一片鮮有笑聲,主角們的相處多是劍拔弩張,隨時就要翻臉不認人,然而片中有兩場戲讓觀眾聽見沃伊等人的開懷笑聲(烤肉宴、劇院夢),彼此放下心中芥蒂,真正接受對方是個「朋友/如你我的平凡人」而非「敵人/仇人」,只是這兩場戲的笑聲尚未停歇,戰火都以迅雷不及掩耳速度追上短暫和平,像在嘲弄沃伊、馬可斯、尼卡、阿赫麥德等人,你們真以為自己躲在西線無戰事的天堂嗎?真以為逃的過無情戰火的摧殘嗎?(戰爭影響生活在其中的每一個人。)
然後我明白《橘子收成時》前半段何以要拍的如此天真浪漫,竟是要凸顯現實反撲時的不天真不浪漫不童話。
《橘子收成時》有著令人惆悵的結局。馬可斯和尼卡在一次交戰中喪命,尼卡過世後,觀眾才解開沃伊不肯離開家園的真正原因,他的兒子死於阿布哈茲戰爭,老父親傷心之餘,選擇續留戰區陪伴逝去兒子,阿赫麥德問是誰殺了沃伊兒子?沃伊說那很重要嗎?阿赫麥德說是喬治亞軍人殺掉他,是吧?沃伊說是的。
阿赫麥德說:「你的兒子死於喬治亞人手中,而你竟將一個喬治亞軍人(尼卡)埋在你兒子墳旁?」
「那有何不同嗎?」沃伊。
阿赫麥德說:「假如今天被殺的人是我,你也會把我埋在你兒子旁邊嗎?」
沃伊說:「我會」,然後他微笑補上一句:「也許會埋的稍稍遠一點。」
是誰殺的,對沃伊已經不再重要,戰場上多的是為國捐軀的熱情,多的是無情的殺戮,多的是每個死去士兵背後的親友的淚水。
重要的是,沃伊在與尼卡和阿赫麥德相處的短暫日子,看見他們各自的不安、看見他們各自的無奈、看見他們與兒子相近的心情(甚至相同的結果:早逝);重要的是,活著的阿赫麥德離開沃伊,當他再次上路,車裡放著尼卡修復的錄音帶卡匣,音樂流洩而出,來自車臣的僱傭兵悼念他的新朋友,來自喬治亞的青年,尼卡。(這是導演對現實世界的期待,少一點仇恨,多一點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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