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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克快要趕不上火車,他在月台拔腿狂奔,終於在最後一刻跳上火車。在列車上,維克看見一名面色蒼白的男子受到他人監控,男子單獨去廁所時,維克打開火車窗戶,告訴男子可以趁火車入站慢下來的時候跳車,男子卻只看了維克一眼,又乖乖回到座位。

「如果我一個月前有趕上火車,現在就不會在這裡了。」

奇士勞斯基(Krzysztof Kieslowski)導演的《機遇之歌》,維克經歷三個不同的人生際遇。維克的父親過世,他決定離開醫學院,前往另個城市展開新的人生。趕上火車的維克,成為共產黨員,受到上級的命令,臥底在反政府組織中,監視反抗者的一舉一動;沒有趕上火車的維克,與警察發生肢體衝突,對權力單位感到不滿的他,認識一群印刷禁書,宣揚自由理念的年輕人,期望能改變國家的現狀;維克沒能趕上火車,也沒有和警察發生衝突,他回到醫學院跟院長請求,盼能復學。順利自醫學院畢業的維克,秉持著不沾鍋的態度,堅決不碰政治議題,仕途一帆風順。

維克趕上火車或沒趕上火車,與警察發生衝突或沒有和警察發生衝突,插手政治或不插手政治,人生都會產生變化。哪一種抉擇會讓生活變得更好?奇士勞斯基給出的答案是悲觀的(?),不同情境下的維克都有意要離開波蘭前往巴黎,但每一個時空的維克都在最後一刻被「取消(破壞)」行程。電影裡,年幼的維克寫下一串數字,他的父親稱讚維克筆下的數字「8」特別漂亮。「8」是無限循環的莫比斯環,父親在維克年幼時就已經預告兒子的命運:波蘭是一個封閉空間,而生活在其中的維克,找不到飛出去的方法。

命運是可以被掌控的嗎?人生的走向是偶然造成的結果嗎?維克在趕火車前,在車站大廳入口撞到一名婆婆,婆婆手上的硬幣掉了滿地,一位遊民撿到一枚硬幣,他拿硬幣換了杯啤酒。買完車票的維克,快速衝向月台,途中經過遊民身旁,維克有時候會閃過遊民,有時又會撞倒遊民手中的啤酒。遊民撿到硬幣,兌換啤酒,啤酒被撞飛或保留下來,幾乎都不在遊民的控制之中,他的每一個行動都跟他身處的環境與人息息相關。而這也是維克生活的展現,看似獨立的個體,卻受制於群體

年輕的維克成為國家機器的幫手會被仇視、成為自由改革派成員,會被清算,即便保持中立,也會被激進份子傷害。既然人是群體社會的一份子,就代表沒有人能逃得出宗教、種族、政治、愛情、責任、意識形態等共同編織的大網。

從另一種角度看《機遇之歌》:維克說他有一個雙胞胎弟弟,弟弟一出生就夭折過世,只有他幸運活了下來。哪個孩子能活下來,哪個孩子不能活下來?維克並不具備擁有「選擇」的能力。維克無法選擇該是弟弟活下來或是自己活下來,他只能被動地接受命運給予他的禮物(活著)。那麼換個方式想:人會變成「怎樣的人」,究竟是個人意志(選擇)使然?或者我們會變成「怎樣的人」,也不在我們的掌控之中?人性裡的貪婪、暴力、善良、感性等,未必是後天造成的結果,而是在人們誕生一刻,命運(宿命)就已經寫好結局?

回到《機遇之歌》第一段故事,趕上火車的維克想要幫助男子逃亡,男子卻選擇不逃。男子的不願逃跑,是不想節外生枝,或者他的不願逃跑,是明白不管怎麼逃,他的人生(命運)都不會變得更好?也許男子就是再另一個時空的維克,既然無力改變任何事,不如擺爛(那也是一種選擇)。那麼,男子不再抵抗,全然地臣服,他的態度是消極,或是看透一切的大徹大悟?

看著《機遇之歌》,一方面有種人逃不過命運控制的無力感,一方面又覺得把個人的選擇歸咎於無可掌控的命運太過消極與卸責。偶然與巧合,命運與機會,面對生命,我們存在著疑惑和矛盾,一輩子與無法得到的答案共生,進行永無止盡的對話。但現在這個年紀的我,還是想要相信積極的人性,覺得人終得為自己做出的決定負上責任

最後,不知道李滄東導演的《薄荷糖》是否有跟《機遇之歌》致敬?維克在電影開場大喊「不」的畫面,跟《薄荷糖》的男主角大喊要回到過去的鏡頭非常相似,開場即結局,無法逃脫的宿命,只剩高聲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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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atsocks1975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